2013年7月17日 星期三

【失戀第三十三天晚上】修正

「曖昧讓人受盡委屈〜〜〜」

『哈哈。幹嘛曖昧?』

「知道,我也不想,可以跟你曖昧嗎?」

『哈哈。你喝酒了?』

「沒有,我很清醒,嗯哼。」

『哈哈哈哈哈哈--』

「裝傻哼!」

『唉唷唉唷!我不適合談戀愛喔!』

「那你適合幹嘛,嘖嘖!我最討厭你們雙魚座了!哼!」

『哈哈!別跑(抓回來)我習慣單身了,喜歡我哪點啊?』

「傻傻笨笨!我沒有在向你告白啊!哼!!!」

『那不然是?我搞混了。』

「偷偷告白,你不需要搞懂(淚奔)趁亂告白〜〜〜」

『我搞慌了喔!現在是怎麼回事?』

「好啦我其實滿喜歡你的,就醬。」
 
『哈哈!我知道啊!』

「不要臉!」

『我是小王子啊!』

「雙魚座都這樣嗎?哼!」

『哈哈好像是唷?』

「哼我要封殺所有雙魚座!!!」

『不要這樣啦(扭)認真的嘛?』

「甚麼認真的嘛?」

『你要封鎖雙魚座?』

「沒可能啦唉。」

『那你還會理我?』

「考慮考慮!!!」

『這還要考慮喔?』

「雙魚座男生都惹我傷心哼!!!」

『你歷任都是雙魚?』

「不是欸!哼!」

『哈那我不是雙魚座。』

「啥?」

『因為雙魚座都讓你不開心,所以我不是雙魚座。』

「不要臉!」

『哈我是王子座!』

「大便座!馬桶座!我聽不懂!!!」

『我是王子。』

「哼!!!我是公主!」

『哈哈,那你要跟我好好相處,因為王子跟公主是好朋友。』

「哼!Zzz」

『要睡了喔?喝一杯再睡!』

「要怒吃冰棒!下次陪我喝酒,跟你講雙魚座如何傷我的心!!!」

『哈哈好呀!那有喝到飽?我要喝氣泡的喔,這樣我才會轉圈圈~~~』

「哼!!!隨便你!你選好日期跟我說,我傷心中~~~」

『沒問題,明天一早有面試,我先睡了唷!晚安!』

「晚安,祝順利!」

『哈!希望~~~』


(全劇終)

【誌謝】

感謝所有被我寫屎的人!更感謝一路走來支持我的讀者們!

離開是為了回來--【人生普拿疼│愛情消痔丸】即將接檔!

(同場加映)

全書評雜誌《????》今年夏天即將發行--

2013年7月16日 星期二

【失戀第三十二又二分之一天晚上】臉之書

「希望你別覺得我唐突,只是我今天閒著沒事,逛到你FB,看了半天,想說還滿有意思的,於是想認識一下你--不知你是否開放參觀?」

『當然,哈哈!』

「話說我常去你們店裡啊,幾乎每週一到兩次,包括去六樓吃1010。」

『是說很多人都常來啊!哈哈哈(大笑)!』

「對啊。」

『你喜歡1010啊?』

「你有時間讓我請你吃1010的孜然肋骨嗎?順便問問我的書賣得怎樣這樣?」

『如果我有這個榮幸的話當然好啊,每次去六樓都是辦活動在外圍看人家吃飯,不過看著看著就飽了。』

「那看你啥時候有時間啊,可以的話明天中午我就過來。」

『我明天都有空反正都在公司,公司待到都不像公司!』

「好啊正好我來看看雜誌!可以約12:30在1010門口嗎?」

『可以啊沒問題!』

「週一應當不用訂位。」

『好的。』

「好,看來我們挺合tune的,都是行動派,不羅嗦。這樣你不會覺得唐突吧?(超心虛的)」

『不會啊,既來之則安之。』

「哈哈你太淡定了,其實我是來拐你的。」

『?』

「我開玩笑的。」

『哈哈。』

「你是坐裡面辦公室的吧?」

『是呀現在在二樓,以前在書店門市服務客人的時候常有意外情況,淡定都是練出來的。』

「天啊我不是壞人,你不用淡定,最好熱情一點哈哈!意思是常常有客人邀你上樓吃飯?」

『倒也沒有啦!之前搬書灰頭土臉的誰要請吃飯啊哈哈哈,有也沒空呀!書比較重要!』

「還好這一次我比書重要,我想你是愛書之人,碰巧我也是啊,我們會有共同興趣的。」

『因為你寫書呀哈哈--沒有作者哪來的書,對我而言都重要,當然其實讀者最重要。』

「對啊說起來我還是你的衣食父母呢!哼!」

『某種程度上愛書人都是我的衣食父母囉。』

「哈哈好吧!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

『政大。』

「我也在那裡教過。」

『我知道,但那時我好像快畢業了。』

「哦。」

『哈哈哈!』

「所以你現在幾歲?」

『今年27,我一月出生的。』

「哦哦也不是小朋友了,照片上超小朋友的。」

『那當然啊都工作一陣子了,你明天可以看到我本人再評論看看像不像小朋友!』

「哈哈好!難道照片是假的(困惑)?」

『是真的(正色)因為我都已經很少拍照了何必放張假的多無謂!』

「那很年輕啊!看上去非常幼齒!」

『謝謝,爸媽生得好。』

「天啊傲驕!」

『我稱讚我爸媽哪來傲驕?』

「變相的啊這還看不出來!」

『他們的功勞與我無關啊,無功不受祿。』

「你是台北人?」

『是啊。』

「所以你住家裡?」

『那當然。』

「為啥這樣理直氣壯?」

『因為我是台北人(咦?)!』

「住家裡。」

『不好嗎?』

「好,但是會傳達一些訊息。」

『(?)』

「沒事。」

『明明是心裡有話。』

「哈哈。」

『欲言又止。』

「所以說沒事啊!這樣就夠了啊!」

『你說夠就夠了吧,畢竟真的不知道你想說甚麼,哈哈!』

「嗯嗯。」

『呵呵。』

「沒啦不跟你打啞謎了--我的意思是說,說明你單身啊--不然不會27歲住家裡。」

『為何住家裡就是單身啊(惑)?』

「啊?(大驚)難道你不是單身?」

『我是單身啊,但我以前沒單身時也住家裡啊!』

「哦哦,好吧至少我猜到一半。」

『直接問就好了有甚麼好猜的,哈!』

「知識分子啊臉皮薄!」

『你臉皮應該不只薄,是吹彈可破吧!』

「這你也知道!哈哈哈(不要臉)」

『你要當成稱讚也是人間美事!』

「那我當然當成稱讚啊!我喜歡和諧社會哈哈哈!」

『那很好啊!哈!』

「你喜歡什麼樣的啊?」

『什麼什麼樣的啊?我喜歡張愛玲這樣嗎?』

「哈哈哈!原來你喜歡有文采的女孩?」

『我也喜歡有文采的男孩,而且她已經是祖師奶奶了,不是女孩。』

「也(重點詞)。」

『喜歡甚麼從來都不需要甚麼理由(瞎說)。』

「我懂--但是你喜歡什麼呢?內心還是外表或者年齡?」

『相處的感覺如何?』

「嗯,好,我們在1010相處一下(聽起來怪怪的)。」

『人與人之間每天都在相處啊,哪會怪!』

「噗。」

『笑甚麼?』

「我想看你寫的文字。」

『臉書你不是看了半天嗎?』

「一定還有更完整的。」

「一定拜讀。」

『拜託請隨便看看就好。』

「哈嚇到你了!不過我已經看出一件事!就是你是文青哈哈哈!」

『而且是職業文青噢!』

「天啊跟我同一個職業!」

『畢竟都在這工作,哈哈--不太一樣!』

「你會也喜歡文青嗎?或者文中!」

『我喜歡在甚麼文老、文中、文青這些名稱後面的人。』

「哇這句話很有水平,跟外交部發言人似的!」

『我比較想當文化部發言人。』

「只怕你會拳擊我龍姐!」

『把麥克風給我她去一邊站著就好,哈哈哈!』

「哈哈太狠了!你的貴賓超可愛的!」

『哪會,對她很好,她是我們的超暢銷作家!看甚麼人養的那當然,哈哈哈不要太認真看!』

「想跟你分享它!!!太可愛啦!!!」

『每天都在看!』

「而且你認識H?」

『認識啊,他一天到晚來聽我訓話!』

「你好兇哦!」

『哪會,我對他們公司很好!』

「我知道!看來我的命運也握在你手裡啊!」

『你又知道?想太多〜〜〜』

「書賣得好不好啊要看你的努力了~~~我有想太多嗎?想太多很好啊,有想才有包庇啊哈哈!!!」

『太客氣了。』

「你就是個牙尖舌利的底迪啊!!!」

『在憤中年面前應該都還好吧,雕蟲小技爾爾。』

「嘖嘖,這麼嫌棄我。」

『我講話很平實啊!』

「直接。」

『以真誠為出發。』

「R的文字也越來越社會議題了,青年都是這麼走過來的。」

『他比你美(無誤)!』

「那是當然啊角色有差!我不走那個路線的哈哈哈!」

『是年紀有差吧?』

「這個世界上有年紀這回事嗎?境由心造,你覺得有才會有。」

『見人見智。』

「也是--所以就是12:30嘍?」

『好的,恭候大駕。』

「作為一個年紀有差的人,我要先去睡了,希望你明天能容光煥發。」

『晚安。』

「別給我看黑眼圈!你也早點睡!81。」

『我管不住我的黑眼圈,掰。』

失戀第三十二又二分之一天推薦書籍:駱以軍《臉之書》(印刻文學出版)

【失戀第三十二天晚上】髒話辭海

國-防-部-去-屎!!!

失戀第三十二天推薦書籍:唐小宇《髒話辭海》(尚未出版)

2013年7月15日 星期一

【失戀第三十一天晚上】感情用事

近年來我很少離開台北,工作和生活忙碌是一個藉口,其實我從沒認真想過自己一個人出遠門旅行這件事,因此覺得至今自己仍未獨立,像是動不動就回到母親身邊的傑克.凱魯亞克一樣。我在生活上依賴所有跟我交往過的人,我已經想不起來上一次家族旅行或和朋友去旅行是在甚麼時候,旅行之於我多半是戀人的意義。

已經忘記是聽誰說的,要知道一個人適不適合自己最快的辦法就是一起去旅行。我不否認這話有它的道理在,但令人反感,和喜歡的人一起旅行本該是單純快樂的,但這句話卻無形中賦予了旅行一種壓力,像是考試一樣,不管是誰測試誰都讓人不痛快。

他說一起去高雄時我還是答應了,其實我也分不清到底是和他一起去高雄令人期待與開心,還是終於有機會離開台北(況且不是獨自一人)而覺得鬆了一口氣。雖然從沒起心動念去別的地方生活,但久居在台北越來越有種被「甚麼」困住的感覺。所以當他出現後,有如天啟,我火速斬斷過去所有感情上歹戲拖棚的牽扯,時間到了就讓命運拉著我的手往前走一段,身旁是誰都無所謂。

愛戀是當兩人熾熱擁抱親吻時而想不到未來,不思量,不張望,不回頭--

當你來到我的面前時一開口就是未來,而我想起未來時已經是你的過去了,於是這段感情註定彼此錯身而過,無疾而終。

如果愛是不能說的,那誰也不必開口,對我而言連喜歡都不是那麼輕易能給的,我給不起,對不起。

你突如其來的吻都已成為最甜美的謊言,我只甘願受騙一次。

我討厭自己仍在台北彷彿應驗一種等待的承諾。如果我可以做出讓你後悔不已的事我一定做--但我根本做不到。和你相處的時光都是快樂的,我喜歡你,自此沒有然後更別提以後了。 

失戀第三十一天推薦書籍:黃文鉅《感情用事》(聯合文學出版)

2013年7月14日 星期日

【失戀第二十九/三十天晚上】失戀33天

躺在F身旁看電視,隨便亂轉台意外看到某家電影台在播《失戀33天》,跟F說我要看這個,別轉走啊!

當時電影在台灣上映時就想去看,但不知道為甚麼就這樣擱在一旁沒去看,倒是先讀完了小說,還成天上網路搜尋男主角王小賤戴的那副眼鏡在哪才買得到,想著自己戴起來會像他一樣好看且賤。不管是小說還是電影的內容都是笑中帶淚有點悶的那種,不淡定也不狗血,所有曾失戀過的人都會各自在某個點被打到,後知後覺地明白與點頭。

「我想你依然在我房間/再多疼我一遍就走」

不知道躺在身旁的F懂不懂,記得他說從沒和人交往過,F年紀比我小上幾歲,這也是有可能的事。問他為甚麼?他說自覺還沒能力照顧好一個人,以前也追求過一些人但沒下文。我認識的人當中從沒像F這樣的,在他面前我居然覺得自己幼稚,儘管談過許多戀愛,最長最久的一段和黃小仙一樣都是七年,卻覺得自己從來沒認清過甚麼,愛是盲目之外更多的甚麼。《失戀33天》是一段反省自己,看清在這段關係中的自己的過程。小說和電影的結局不同,小說比較清醒理性莊敬自強,電影則給人浪漫的憧憬與希望的想像,兩種結局我都喜歡。每個失戀的人都曾是黃小仙,在當下的場景想起過去甜美熟悉的身影與溫暖的回憶,但那個人已經不在自己身旁了。

「沒有纏綿悱惻的場面/沒有對白的你愛我」

我突然開始羨慕起F了,他現在會在想誰呢?因為我已經想起以前愛過、喜歡過的人,譬如說那個D看雜誌時有強迫症,看完一頁雜誌就撕掉一頁,而且是一字不漏地看,連廣告頁也不放過。我抱著F覺得有些罪惡,有一天我會不會也抱著別人想起F?F會不會也在同樣的情況下想起我?

「我想你依然在我房間/賴著我一直不肯走/我想是緣份哪裡出差錯/情歌才唱著不鬆口」

愛情到底是必需品還是奢侈品呢?F沒給我感情上的承諾,倒是給了我身體上的承諾,我覺得這樣對我們而言可能是最好的關係與距離,我在感情上非常拿不起放不下,但身體簡單,你敢要我就給,絕對灑脫。F比起那些甚麼都給不了也不敢要的多情浪子簡直好太多,誰叫我都喜歡上同一類型的人,他們的花心都是認真的,你莫可奈何。

當時D問我喜歡他嗎?可是自己很花心怎麼辦?

我說我會裝作沒看到。

噯,所以我應該找一個把愛情當奢侈品的人才對,當時我就知道了,只是不相信。D還會喜歡上別人,就像K一樣,他們都不可能給我一個真正的承諾,就算有,保存期限都比一個鳳梨罐頭還短。但我希望F不要給,就像現在他躺在我旁邊只想著未來的我們而沒有從前。

而我,只要有現在就夠。

「我想是天份不夠難掌握/唱不好的你愛我」

失戀第二十九/三十天推薦電影:滕華濤《失戀33天》(中藝國際影視股份有限公司)

2013年7月12日 星期五

【失戀第二十七/二十八天晚上】不中用的我仰望天空

半夜我站在國安局的大門旁。年紀比我小的學長說自己最喜歡在半夜站哨了,陽明山的夜空是他仰望的自由。他說站哨很簡單,沒甚麼好怕的,誰欺負我就跟他說。

但我不可能永遠被保護著,有善意就會有惡意。但那都只是身為一個人的一部分。另一位學長說我帶給他們極大的麻煩,在絕美清冷的夜色下恐嚇我將近兩個小時,其實他說甚麼我已經完全記不得,沉默地面對張狂的臉孔,連想像力都失去,時間長得彷彿沒有盡頭,交接的步伐和手勢錯了,儘管黎明破曉,我逃不了。

我逃不了。

我害怕下午的到來,正哨是他,副哨是我,我只想逃。我越是逃恐懼就越逼近。午休時間打了電話,救我。

再多等等,當兵一切得忍耐。

我開始找地方想把自己藏起來,不要讓恐懼找上我,於是我爬上了頂樓,早上升旗的地方。我跨過高樓與高樓之間的隙縫,緊緊將身體蜷曲在牆邊,不知過了多久,但願時間沒有盡頭。


原來你在這啊,我們真是眼瞎了!明明剛才上來這卻都沒看到你,你躲得還真好。你快下來吧,我們找你找了好久,我今天晚上放假要去看以前在安親班帶的小朋友,已經跟他們約好,你可別害我遲到。

起不來沒關係,把手給我。是說我也好喜歡這,每天日出日落升旗降旗的時候,我會抬頭仰望天空,想著天空好遠好遠,煩惱也就沒那麼近了。你不要怕,沒事的,不會有事的,他很擔心你喔,一直嚷著你怎麼不見了是誰欺負你,像孩子王小大人一樣鬼吼鬼叫。

(噓,你們別靠近,我來就好。)

走嘛,我想趕快放假,你今天都沒吃東西吧?你同梯擔心死了,你一定不知道那麼多人關心你吧,你不是自己一個人喔!快點,我不想跟小朋友們失約,遲到不好。

別哭,別哭,鼻涕都流出來了。來,衛生紙給你。

我們下去吧,一切會沒事的。


對不起……我真的不夠勇敢堅強……這不是任何人的錯,千萬別怪任何人。

謝謝。

失戀第二十七/二十八天推薦書籍:窪美澄《不中用的我仰望天空》(新雨出版)

2013年7月10日 星期三

【失戀第二十五/二十六天晚上】誤遞

和一千三百多人在狂風暴雨中練習閱兵分列真是一生難得的經驗,我的黑膠鞋幾乎濕了整整兩天都沒乾,腳一直泡在水裏的感覺,像是人生中最無力的那些掙扎。


在那裡最恣意的時光是在中午休息時間,檢整內務並稍做梳洗後,從櫃子最底層的抽屜裏拿出《誤遞》來看。

我看的速度極慢,也因為時間不多的關係,才剛看完了序和第一篇小說。唯有在這短暫的閱讀時間裡,我才能真正放鬆心情。一開始本來也有帶《1Q84》去看,但村上春樹的名聲太響,幾乎等同於特定某類愛好閱讀人士的代名詞。坐在一旁的同梯說,村上春樹耶,高水準!聽聞後只覺煩膩,一方面精裝本實在有些重量,所以就決定留在家中,待休假的時候再看。

我將頭深深埋在《誤遞》的書衣後方,無聲無息,過路人並不會多加佇足留意,他們從不知無名英雄的浪漫與偉大,我則為自己小小的心領神會感到沾沾竊喜。

微風從我背後半開的窗口徐徐吹過,一切寧靜。

之後20號向我借去了這本書,一邊縫製甲服時一邊慢慢看著,入迷到連針線掉在地上都沒發現。我輕輕將他的針線撿起來,繼續接著縫他另一邊甲褲的倒勾。他看完後跟我說真好看,要我有別的書再借他看。


「19號,你看起來長相斯文,說話聲音也斯文,你有女朋友嗎?」

『報告□□□,有。』

「那你怎麼沒有寫在晤談表上?」

『報告□□□,因為我覺得不好意思。』

「還是,其實不是女的而是男的吧?」

(全班哄堂大笑)

19號沒說甚麼,只微微地跟著笑了。


清槍開始,清槍蹲下。

各位同學,你們看,看141,他不會做我們就一直做下去,記住是他害你們的。

146對141說,你是不是怕槍,剛在後面看你一直在發抖。

141不知道自己在發抖。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怕槍,還是害怕自己做不好會連累到其他同學。

65K2步槍好沉重,141並不想學會用槍,槍讓他感到不祥,這東西也許保護了許多人的生命,但同時奪走了更多人的生命,或許包括他的前生。


公差824(挺胸),順利結訓(敬禮)。


學兵□□□於99年11月19日星期五大會操榮獲校部評比第一名,且受訓期間已無,未及補休,請貴單位協助排定補休日期,以維護官兵權益(依校部大會操實施計畫辦理,獲評比第一名單位實施1800榮譽假乙次)。


獨自幫其他中隊的分隊長出公差時,分隊長去販賣機投了一瓶麥香綠茶叫我邊做邊喝。

他略帶抱歉的口吻說著,辛苦你了。你們都要結訓了還這樣麻煩你們真是過意不去。

我輕輕地說沒關係。不是真的沒關係,但把彼此的立場想一想後也只有無奈,其實我們可能都是一樣的。

回到寢室時,我懷抱著小小的喜悅跟幾個比較熟的同梯說這件事,來到這這麼久,可沒那位幹部對自己這樣好過,嘴巴上只會說我知道你們很辛苦……

他們聽聞後略帶嘲諷的語氣,才一瓶飲料你就被收買了,知足了?

我對他們微微一笑,悄悄掩飾不可思議的神情。

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在某處有甚麼小小的東西已慢慢飄零散落,但我卻緊緊抓牢,面對自己當下最純粹真實的情緒,相信有些事仍值得我去相信,即使不免感到些微隱隱的悲涼。


在車內看到對街的競選總部正燃放起慶祝的煙火,轟隆隆地有些惱人。

競選總部大樓外圍繞著一群人抬頭往天空張望,本以為他們是為了看著煙火在夜空燦爛釋放屬於他們難以言語的喜悅與激動,但夾雜於其中的警察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大樓最頂樓的窗透出了不尋常的火光,看似最令人膽戰心驚的一種。

坐在駕駛座一旁的他說,咦,那該不會是失火吧?

我淡然地說,似乎是。

此時煙火仍然持續綻放,窗間的火光逐漸向窗外蔓延。人群依然在大樓底下觀望。綠燈亮了,他緩緩將車子往前方駛去。我看不清人群的表情,喜悅、激動、吃驚、慌張、不可思議或是不知所措。

遠方並未聽見消防車的鳴聲,我躲在車內,看著煙火造成的喜劇與悲劇同時上演於城市的一角,無聲亦無息。

失戀第二十五/二十六天推薦書籍:朱宥勳《誤遞》(寶瓶文化出版)

2013年7月8日 星期一

【失戀第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天晚上】書店時光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離開的消息像是微小的月蝕,緩緩漂浮在我的心上。

看到職務交接信靜靜地躺在信箱裏,我呆呆地坐在電腦前看了很久,持續在臉書上說一些言不及義的話,覺得沒有半分真實感。工作兩年多來,這種信不是第一次看到,但這回是第一次想當作沒真正看見的。她是我工作兩年多來在公司最照顧我的人,沒有她不會有現在的我(即使仍然不成氣候)。從小到大我最討厭參加的就是畢業典禮,不是害怕離情依依的場景,而是害怕道別--不知哪一天才能再見,已不像從前幾乎天天見面。

「人進進出出在生命裡/季節改變天地改變歲月流過/還是放不下遺憾/就嘗試學習感激曾經擁有」

有一種情感是被深深地放在心底,自己很難說明白這種情感是甚麼,但在日日夜夜不知不覺中,成為一直支持自己的溫暖力量。和她並肩工作的日子,所有苦辣酸甜都織就成我最美好的書店時光。

「結束有時為了重新開始/乾杯有時為了再添一次/癲波旅途為了記憶燦爛/偶爾下雨為了溫暖陽光」

我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小孩,捨不得她的離開,但這樣想就太自私了--或許一開始會覺得彷彿失去了依靠,但其實她曾經教給我的一切都已成為我的依靠--要更努力、更加油,遇到再困難的事都不要輕言放棄,在她回來之前,成為更好的人。

雖然我還是很菜,也不知道未來是否能繼續待在這,但我還是想自不量力地說:「不要擔心,我會守護妳曾經守護的一切,妳教給我的一切。絕不辜負。」

「明天就要飛走/朋友都輕鬆對我說一路順風」

失戀第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天推薦書籍:清水玲奈/大原ケイ《書店時光》(悅知文化出版)

2013年7月5日 星期五

【失戀第二十/二十一天晚上】嬰兒宇宙

「我是我,我從自身出發,藉由選擇和行動,我塑造自己。」--丹尼爾.貝爾

過了熄燈時間,寢室內仍然傳出不安份的騷動聲。141躺在通鋪的下層,一條涼被拉蓋至胸部。誰沒把被子攤開蓋上就關冷氣。141只覺得自己像半個死人。周圍的人都在笑,哈哈哈,笑開了的嘴無法好好闔上。貼上符咒遂成吐舌僵屍。

颱風即將來襲,懇親取消,提前放假。

接在笑聲後頭的是此起彼落的互道晚安,晚安、晚安、晚安。

壓抑過後的突然放鬆一時難以收回奏成荒腔走板的大笑之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41沒有笑,為了不讓快樂看起來像是被施捨的。141又將涼被往上拉了一點。

不要騷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41晚安。


141,你為甚麼那麼像女生?

141,你的性向是正常的嗎?因為你好像女生。

放假回來見到他時,他說:「你以後都剪這樣的髮型好了,我很喜歡,因為看起來比較像男生。」

我只像我自己。我願我像我自己。


141,我問你哦,你喜歡女生還是男生?

為甚麼這樣問?

141,我已經知道答案了。拜託,都甚麼時代了,況且我是學憲法的。

141,懇親他會來嗎?

不會,只有我爸媽和表弟會來。


午后時分,141和他的同胞們忍著洶洶襲來的睡意,一動也不敢動,覺得自己快要向前點頭時就緊捏右大腿。一直一直捏到發疼出現手指的紅印。

那位大人物就在141面前滔滔不絕地演講。他們事先被叮嚀不准動,要專注地看著大人物。

大人物問在場所有同胞,一個一個西瓜似的釘坐在板凳上,「有誰知道甚麼是魚干女?」

141心想不就是一部日劇。

有同胞舉手回答了大人物的問題。

大人物說,「你們這些台北人,幾乎不運動住在都市鋼鐵叢林裡,宅男宅女們,出社會後變魚干男魚干女,最後一個一個住進精神病院。」

141心想住進精神病院都比待在這強,鋼鐵叢林是自己的回家路。

Take me home, city roads
To the place, I belong


在車上他說,141,昨日看著你剛沖完澡,背對我捲曲著發抖的身體慢慢走出浴室,向來怕冷的你似乎又瘦了些,像皮包骨,我只覺鼻頭一酸,眼淚都快掉下來。


晨起跑步時,141看見紅陽緩緩浮在地平線之上,肚白天空之下。

141從未看過這樣的紅陽,從中心向外燒出一塊白,周圍燃著血紅的燄,像一隻佈滿血絲的大眼睛瞪視著俯下眾生,美到令人戰慄,叫人心驚。

141不禁學起夸父逐日,在這裡他還擁有想像的自由,可以擺脫那些乏味的精神答數,與控制呼吸吞吐時不適的痛苦。

141清楚知道不管怎麼跑都不會離紅陽更近,但他卻可以在奔跑逐日的過程中,遠離一切令人窒息的嚴謹秩序、命令服從。紅陽使他離自己更近了些。


「打飯班,飯滿畢業。立正!敬禮!」


「嗨,141!」

『嗨。』

「你很有名欸!」


「距離集合時間還有五分鐘。」

聽到這句話時,147總說,還有五分鐘嘛,再坐一下好了。

清晨的冷空氣讓141直打哆嗦,睡意卻也因此散去。141緩步下樓走到集合場,站定位等待自己的同伴們。此時天未全明,藍天覆著薄薄的一層灰紗,白晝之月飄浮在遠方的天際線上,冷冷地對望著正冉冉而昇的朝陽,當對方完全綻放光輝後,就是自己消失的時刻。他們其實是同時存在的,卻總有一方被隱沒。

141背向晨曦即將燦爛的天空,面向白晝之月,感到些許莫名惆悵。

「集合!」

人群從四面八方湧進集合場,141的身影消失於正在向右、向前看齊的隊伍裡。


他和其他一百五十多人一樣從台北市各區來到這裡,他們身上的穿著從不一樣變成完全相同,他們頂上別出心裁的頭髮也都相繼一一落地,無聲又無情。照身高排列由右至左,他們被一一排班編號,個人特色在這裡不重要,主體性在這裡不被需要,一聲口令,一個動作,一百五十多人的動作看上去必須像是只有一個人的動作,一百五十多人得是一個人。

他的編號是141,此刻他暫時失去他原本的名姓,141是他在這裡唯一和別人不同的地方,他的專屬編號。

上面的人說紀律與服從是在這裡生活的唯一根本,個人意見不重要,每個人最好都看起來一樣,成為方整棋盤上的棋,成為綁線的木偶,沒有意志,任人操行。

但在所有人都看起來一樣時,反而更能看出每個人的不同。五官透露著個性,嘴角牽動著情緒,即便是在逼近相同的雙胞胎五官上也能辨別出彼此的差異。

他們就算被迫變成棋,歷史在他們身上鑿出刻痕理路的深淺卻是無人能掌握。一百五十多枚兵棋,找不出兩枚一模一樣的。


大教室裡,139、141、153三人在抄抄寫寫之餘,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153堅持說他不要寫,不能寫。

139覺得奇怪說,有甚麼好不能寫的?

153說,反正我有自己的理由。

139覺得煩膩逼問153說來聽聽。

141突然想到甚麼似地說,該不會是職業道德吧。

153說,其實也不全然是這樣,因為我懂得我們現在到底在做甚麼事,我跟你們不一樣,真要上法院時可無法宣稱甚麼不知者無罪,法官可不會聽我的,當我在放屁。

139翻了翻白眼說,我的大律師,你寫了人家也不知道是誰寫的,在這反正都一樣,你是服從命令。

141冷冷地說,在這我們學會了兩件事最厲害了,其一:打混摸魚飄飄樂;其二:偽造文書不知者無罪。


「141,我們都很擔心你去憲訓到底行不行撐不撐得住啊。」

「141,加油,說不定一個月過後你就蛻變成一個真正的男人了!」


緣份一種:休假日在誠品信義店發現友人的小海報忍不住與之合照時被店員制止(但還是拍了)!


失戀第二十/二十一天推薦書籍:羅毓嘉《嬰兒宇宙》(寶瓶文化出版)

2013年7月2日 星期二

【失戀第十八/十九天晚上】其後それから

前年我們在烏來一邊泡著溫泉一邊看電視,剛好看到王月上「康熙來了」講李國修老師生病的事,細節忘了,只記得兩人看得入迷,從他們倉促結婚到兒子出了書,還有這場大病,王月講話的表情總是誇張,但在行雲流水的話語間,我隱隱約約感受到一種可能要很多年很多年以後我才能明白的感情。

看完後,他說想要看他們兒子李思源寫的《為夢想流的五種眼淚》。

我說這本書在我們店裡賣得非常好喔,現在已經沒書了,等下一批貨到再買吧。他很難得主動跟我說想看某本書,一聽賣得很好更想看了,可見當時他也被王月說的許多話打動了吧,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我感受到的「感情」呢?

今天趕著出門上班前,老爸在客廳看著晨間新聞,我沒特別留意,只聽見國修老師從電視螢幕中傳出的聲音。在捷運上我不禁想起前年的往事,拿出手機看臉書,噯,我想國修老師應該很早很早就準備好自己的告別式了吧?但王月呢?我想起她在「康熙來了」中說話的樣子。

知道有些人離世了,你會當作是則消息;知道有些人離世了,你會比傷心還要傷心,活著的人,日子仍在繼續。我繞過死亡的深淵,想到的都是仍活著的人。

不免想起賴香吟在《其後それから》中寫:「我也會這樣忘記五月嗎?人間短暫的分離並不可怕,即使我們也會隨著分離的時間漸漸記不清那個人的臉,但是,總還有一個新的,甚至永遠不變的臉等在前方,只要你還有機會,還願意去看他,他就在那裡。即使分離三年,五年,或是更多,多到記不清楚那人的臉,但不須要為記憶的失去傷心,因為這個人的記憶檔案總還是在的,即使分離,都是一種新的記憶。然而,死去是不一樣的吧?記憶不會再增新,而只是現有記憶不斷地重複,不斷地更改,甚或不斷地遺忘,遺忘是再一次失去……」

終有一天,我也得失去你吧?永永遠遠--

失戀第十八/十九天推薦書籍:賴香吟《其後それから》(印刻文學出版)

2013年6月30日 星期日

【失戀第十五/十六/十七天晚上】白馬走過天亮

「我喜歡自己從一個喧鬧的聚會中離開,喜歡和親密的朋友告別後獨自消失在極黑極深的夜色裡。這簡直是一種儀式或姿態,需要一條巷子或一段四站左右的捷運來抵達。」

最近突然覺得寂寞。以前不會這樣的。

表弟說:「你也會覺得寂寞了啊。」

友人S說:「生命/人生就是由群體走向孤獨吧。」

週五待在同事旁邊幫忙上書、補書,忙亂了一陣子之後才稍微進入狀況,雖然在書店工作其實是沒有甚麼時間看書的,但上書的過程也像是一種閱讀,像看一本書看到入迷了,沉浸其中。

一邊補書整理平台,一邊把破裂的書腰一張張拿起來,不管是在平台還是架上,破裂的書腰都很容易刮傷到其他書,這也是我向來不喜歡書腰的最大主因。有些書腰很美本身是書封設計的一部分,但如果整本書沒有用收縮模包起來,書腰再美一旦被折到或破損了,我都會盡可能把它拿起來,為了降低其他書受損的可能性,一本書毛利不高,瑕疵書能避免就盡量避免,大家賺的都是辛苦錢。

上書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己進入了另一個書的小宇宙,簡直是在冥想中跟書對話。

《傲慢與偏見》妳的家在外國文學區,不是在推理館!

《半生緣》為甚麼會出現在外國文學區?歷史平台上怎麼有《羊毛記》!?

一邊忙於將書歸位,一邊思索他們與自己安身立命的所在--這本書放平台右邊還是左邊好,放哪邊比較容易被「慧眼識英雄」?新書桌上為甚麼還有今年一月出版的書?如今都快要七月了!天啊你究竟佔去人家多少空間與時間?這些文宣可以不要跟書封都長得一樣嗎?書本身不就是最好的文宣了嗎?這本書最近似乎賣得不錯我要哭了!不枉費給他這麼好的位置,不像另一本書只能是「恨鐵不成鋼」!不對,是我位置擺得不對害他緩銷!我該死!對面那個讀者這樣看書會把書壓壞(手肘撐在書上),先去提醒他。天啊!張愛玲的書櫃倒櫃了要快點補;《大江大海一九四九》究竟要賣得甚麼時候讀者都不膩嗎(一邊碎念一邊從庫存抱書出來);呀--有人在看《白馬走過天亮》,是誰這麼有眼光?要不要上前跟他說這本書有多好,其他書你都先放下吧,今天就買這本回家保證包準不後悔!是否該找時間重新畫平面圖大調平台了?喜新厭舊是消費者本性,不是愛幫書搬家啊,有些地方可能是磁場不對還是怎樣,就是「電」不到本該會買這本書的讀者--

在想這些事的時候我彷彿忘了自己,不管是寂寞還是悲傷,「你知道當你需要個夏天我會拼了命努力」,如果不被需要,我還是可以為了這些書努力,我開始有點明白為甚麼有人戀物像戀人,因為這些東西的保存會比人長久,包括尚未褪色的記憶。戀情的保存期限就像勢必會過期的鳳梨罐頭一樣,甚至還可能更短。置身在茫茫書海中我覺得自己渺小非常,他們都會比我長久,這樣很好。

但終究避不開他的書,人總有會離開的一天,但書只要書店仍在讀者想買想看就得在。他離開了,漸漸書又開始比人重要了,但我依然不太看他的書,固執一種,只希望讀者通通把他的書買光,眼不見為淨,再把書續訂進來前能有一段皆大歡喜,不必睹物思人的空檔。他曾嚷著說要我們幫他開一家書店只賣他的書--怎麼可能,寧可孤獨寂寞,也要為了自己的心理衛生著想。

失戀第十五/十六/十七天推薦書籍:言叔夏《白馬走過天亮》(九歌出版)

2013年6月27日 星期四

【失戀第十三/十四天晚上】阿茲海默

如果有一天自己忘記所有愛過的人,忘記所有悲傷的心情,忘記所有遺憾與悔恨,忘記春秋冬夏,忘記昨天,忘記現在,忘記人世紛擾、離合悲歡,忘記寂寞怨懟,忘記眼前照顧自己的這個人……

岡野雄一在《去看小洋蔥媽媽》中說:「沒關係。只要還活著,什麼都忘記了也沒關係。」

這是我今年看過最溫柔的一句話。

岡野雄一於1950年出生於長崎,二十歲時獨自前往東京闖蕩,工作、結婚生子。四十歲時面臨人生的轉折,帶著孩子回到故鄉長崎,與父母同住。岡野雄一的媽媽在爸爸過世那年開始出現失智症的症狀,情況日趨嚴重後住進老人養護中心,過著安穩的日子。岡野雄一趁著工作的空檔,一個禮拜會去看望她兩三次。遺傳到他媽媽三枝女士的體型,加上光禿禿的頭,取了「小洋蔥」的筆名。

《去看小洋蔥媽媽》描寫著三枝女士罹患失智症的點點滴滴,岡野雄一以笑中帶淚的筆觸把自己和「一點一滴慢慢忘記」的母親的日常生活畫成漫畫,藉由母親的話語拼湊想像出孩子所不知道的母親的悲喜人生,充滿了身為一個兒子對母親的深情摯愛。

岡野雄一和母親在散步的途中,遇到迎面而來推著嬰兒車的年輕媽媽,失智的母親開心地和車中的嬰兒打招呼:「你好!」--兩個生命交會,然後又擦身而過。卸下人生重擔的笑臉,和還不知人生重擔的笑臉,竟然如此相像。很快就是春天了!

「雄一啊,剛剛你爸來看我了。」

『老媽妳在胡說什麼呀!爸早就死了。』

「我變癡呆之後,你爸就常來看我。我說呀,變癡呆也不都是壞事嘛。」

失戀第十三/十四天推薦書籍:


2013年6月26日 星期三

【失戀第十二天晚上】哀豔是童年

「情敵的戲分比愛人更多。我想著情敵的時間,比想念愛人更多。忙於嫉妒,無從分心於愛。」

我前男友劈腿過兩次,第一次是我們剛交往一年多後,我發現自己是第三者。第二次是我當兵的時候,他本想趁著我當兵到中途的時候提分手,包括我在內,他腳踏三條船,結束兵役後他和其中一人分手,和我及另一人繼續,諷刺的是對方還是職業軍人,直到我們關係全然結束,我都不真正清楚他們是否仍在一起。到了這段感情的盡頭我都不知道是愛他多還是恨他多,是想著他多還是想著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恨他們多。

曾經最絕望的時候,我自殺未遂。我還記得當天的情況。

「我必須記起,記起,記起那下定決心的時刻,才能受得了這些記憶,受得了自己。才能夠試著接受,所謂愛情,通常與幸福並無關聯。於是(像某個已經死離的人告訴我的)不再奢望神的恩典、或時間摧折不了的幸福,只求能夠生活到,願意再活一次的程度。」

從他家門前離開,在回家路上的大型連鎖文具店買了條童軍繩,回到家後把房間門鎖上,我上網暗示性地在BBS上發了求救訊息,我明白自己真的不想死,只是已經到了讓情緒牽著走停不下來的階段,我先試著用童軍繩勒死自己(KK發現我不對勁在一旁拼命吠叫),但我畢竟沒有那麼大的力氣,身體本能會反抗自己。

於是我走到後門陽台,將童軍繩綁上晾衣架,準備上吊。我在半空中掙扎,幾乎要失去意識的時候突然跌落在地,我不知道我怎麼掉下來的,只是一直哭,一直喘氣,知道自己死不了,時候沒到被趕下來。

所有死離的愛我的人一直照看著我,我只是沒用地一直哭。不爭氣地一直哭。

我跌跌撞撞爬到我媽的房間抱著她放聲大哭徹底大哭。後來我媽把那條童軍繩處理掉了,當天過後,我再也沒看過那條繩子。

走回房間看到手機的未接來電是我表弟打來的,算一下時間剛好是我上吊的時候。

我回播給他:他說我的身體畢竟不想死--死亡真的是……逼近的那一刻其實非常痛苦。

其後,我開始逼自己去明白愛是甚麼。

「我意識到自己並不想死,我只是想要忘記……那些執拗的、對『遺忘』的追求,一路奔向極端,化作尋死的念頭(自盡,自盡,走向自我的終結)」

當下我的臉頰都是淤血,脖子上有一圈很明顯的勒痕,隔天起床時臉腫成麵包超人,但我還是戴上口罩,正常上班。

我說,皮膚過敏的關係。

「忍受分離的辦法只有忘卻,遺忘成為生存下去的唯一條件。只不過,人間並不存在真實的遺忘,當我學著忘記他,便記起他不要我了,並且一再重複地想念起曾經,他是怎麼渴望我的。」

所以我不曾忘記,放手交給時間,同時書寫,因為我渴望再活一次,願意再活一次,只求再活一次。

失戀第十二天推薦書籍: 胡淑雯《哀豔是童年》(印刻文學出版)

2013年6月25日 星期二

【失戀第十一天晚上】不自由的心

「不管再怎麼相愛,一段時間後,人都會分離的。就算一起生活數十年,期限也會到來。所以說,愛的存在並不靠時間來保證。正因為如此,彈指間的交歡也可能得到比數十年相守更深的愛情。」--白石一文〈水的年輪〉 

我們躺在床上不知過了多久,開始聊起天來。

你說二十四小時前我們還在臉書上聊天,從沒見過面。現在卻已經在這了。

我想,這是一夜情嗎?也不太像,是比我想像中快,但卻帶著老派的從容與優雅。以前的萍水相逢都是先上了再說,來得快去得快,聚散都是陌生人。但透過臉書這大概第一次吧,畢竟自己在臉書上向來百無禁忌,只要不觸法別過份傷害人情,想說甚麼大抵都說,這樣的自己還有人會想裸裎相見也滿有趣的。

白石一文說:「寂寞會使人毀滅。」 

你問我為甚麼喜歡你?

我說,因為你看起來非常寂寞。

你說有我在你身邊就不寂寞了。那我會因此離開你嗎(因為你看起來不寂寞了)?

我忘了自己回答你甚麼,多半是曖昧的答案。

換我問你為甚麼找我呢?以你的條件根本不需要我。隨時都會有人自願送上門來吧。

你說你想找一個文青,感覺彼此之間會比較有共同的興趣與話題。

我說文青到處都是管他真假,滿街都是。

你說,你看了每一個來你臉書上按讚的人,用刪去法,先刪掉女性,再刪掉沒照片的,最後刪掉你覺得不好看的。

我說,還包括認識的吧?

你說,對啊認識的也跳過。

其實我從不相信命中註定或一見鍾情,更仔細地說,我害怕自己相信,在感情上我是拿不起放不下的孬種,但我還是被觸動了,雙魚座男人都是這樣說話的嗎?這是浪漫嗎?或是說一種科技的浪漫的錯覺?

不知道為甚麼我們開始在床上聊起自己喜歡的詩人,我以前從不和有過親密關係的對象說這些,歷任交往對象也一樣。我只和親近的朋友聊,友情的變質對我而言比愛情難想像與預測,感情淡了想起這些都是失去的傷心,君子之交則淡如水,於是長久。

你說你最喜歡北島的一首詩叫〈生活〉,這首詩只有一個字,你要我猜猜看。

我翻來覆去想了一會兒後說,累?

你說生活哪有那麼累!是「網」。

真是過份精準了,無論生活還是愛情,你也準備把我羅織進這張「網」裡了嗎?

還是說你對我而言到頭來不過是,終究是--「惘」?

失戀第十一天推薦書籍:白石一文《不自由的心》(麥田出版)

2013年6月24日 星期一

【失戀第十天晚上】愛情的盡頭

某天中午用餐休息時間,我到公司附近百貨的地下街買飲料,因為個人的習慣,我的用餐時間總是避開附近公司行號上班族的休息時間。此時地下街往來的客人不多,我站在飲料攤子前許久,只見男店員坐在櫃台前低頭看手機螢幕,因為同在服務業的關係,我對同行的包容心極大,有時逼近過份。我沒出聲叫他,自己先看看單子上有甚麼想喝的飲料,一直到他主動發現我約莫是十分鐘後的事了。

很久以前是我們第一次共度聖誕節,我請吃飯,在台北101的隨意鳥地方,帶位的小弟應該是新人,他不小心先幫比我們晚到的客人帶位引發他極大的不悅,怒氣蔓延到餐桌上,說這家餐廳下次是不會再來。對這樣的情況我完全是怯懦的,除了生性不善與人爭辯(尤其是在這類生活的小細節上),倒不是惋惜過節的氣氛完全被破壞掉了,而是對於整家店得招致後續的遷怒過意不去,得饒人處且饒人,今天也是他們的聖誕節呢!

因為這樣,很多餐廳我們去過一次就沒再去過第二次。

某一天下班後和他一起逛夜市,他嚷著要帶我去吃最近發現的好吃的鹹稀飯,結果那家攤販沒營業,我們隨便在路旁的麵店吃了宵夜,臨走前我說要去麵店旁的飲料店買飲料。我印象很深刻那家飲料店只有一男一女兩個人顧,他們還兼賣豬血糕。我點了飲料約莫四十分鐘後客人越來越多,但遲遲沒有拿到我的飲料,他們可能忘了,我也不知為何不想上前去問,但知道他已等得不耐煩,於是我跟他說他們太忙可能忘了我的,沒關係我們走吧--但他突然勃然大怒說就是看不慣我處理事情的態度,對外人畏畏縮縮卻對他擺臉色(我想是因為他劈腿被我發現的事吧也不是第一次),以後休想對他--我吼了回去說飲料我會拿回來,你先回去開車。

他們果然忙到疏忽掉我的,我絲毫沒生氣,拿著飲料到他停車的地方,上車後兩人無語。他的外遇對象打電話來被他大罵一頓後惡狠狠掛掉。

真難為他了,我心想。

一直到隔天下午他要去上班我要回家,兩人共進午餐前,彼此都沒再講過半句話。

回去後我想了想還是傳LINE給他。

「你的處理事情的態度,我非常不喜歡」

『那你也要告訴我,甚麼話都不說,誰會知道?』

「你先想想我在氣甚麼」

『我是覺得你在氣我畏縮吧?應該是我買飲料那件事,如果有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你最會抓別人小毛病了,說不定我覺得沒甚麼大不了的,你就覺得很重要,這很難說啊。你在氣頭上哪個人那麼笨要去踩地雷啊?』

「飲料的」

『如果當下只有我一個人的話(你不在)我會等現場沒甚麼客人再去問他們,他們忙到忘記我的飲料我覺得不是很嚴重的事,我只是擔心你會等得不耐煩然後不開心,所以不要也無所謂,我覺得他們很忙很辛苦。但你就是不開心我沒當下去問他們吧。但我本來就是一個讓人家插隊無所謂的人啊,但我的人生有因此特別不好或不順嗎?我有時候不爭取自己的權益是因為我覺得可接受容忍無所謂,但不代表每一件事都這樣,事情有輕重緩急、先後順序呀,你是不是因為生氣就把一件事過度放大來看,並聯想到我處理其他事情時的態度呢?』

『總之我希望你不要因為我當時處理事情的態度不妥而讓你生氣或不開心,以後我會改,至少在你面前,因為我不希望你不開心,這次讓你生氣是我做得不好,對不起,希望你不要生氣了。』
 
「沒有事了啦!要是我的話早罵人了」

當下是沒事了,我們的關係還沒結束,但對我而言這已經是七年多來愛情的盡頭。

2013年6月23日 星期日

【失戀第九天晚上】心是孤獨的獵手

我想你像夏日最長的白晝已經結束
寂寞像是從今以後漸長的黑夜
我想你像長得沒有盡頭的海岸線
寂寞像是漸漸沒入海中的夕陽

我想你像置身在嘈雜人群中偶發的恍惚
世界安靜,我卻看不見你
寂寞像是沒有動靜的手機螢幕
世界安靜,我被思念制約

我想起所有愛過的人
此刻為甚麼都不在我身邊
我的愛是不被理解的語言
我的心是孤獨的獵手

2013年6月21日 星期五

【失戀第七天晚上】偉大城市的誕生與衰亡

今日休假無事,覺得頭髮有些長了,算了算時間差不多,於是前去師大附近剪髮。晚上人異常地多,可能是附近學生紛紛開始放暑假的緣故,設計師請我稍等,待會讓助理先幫我洗髮。

我盯著鏡中的自己發呆,雙眼圓睜,不看書報雜誌,不拿出手機,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自己,多少年過去了,我努力找尋歲月在這張臉上留下的痕跡,試想十年後、二十年後的未來,這張臉會是怎樣的風景,皺紋會先從哪邊冒出來呢,現在是否看得出端倪--及早發現,提前預防?

想起他說,這幾年生活的大小變動折騰下來,自己是否看起來變得滄桑憔悴許多?

我沒正面回應他,這個與自己相差六歲的男人,當愛尚未變質前,在我眼中都沒有變過,連他最真心的花心也是一樣的。

「那我有變嗎?」

『完全沒有。』

許正平在小說〈光年〉中寫:「天文館裡,不,不只是天文館,而是宇宙中的行星,仍然繞著太陽轉,其中一顆,就是藍色的地球。」

我曾經也像繞著太陽轉一樣繞著他轉,以為從此不變,直到彗星劃過天際,一閃即逝,我脫離軌道,偏離愛情的守恆定律。

後來彗星去了美國,我便是自己一個人了。


設計師忙完手邊的客人笑著走過來說:「我的助理又誤以為你是學生了,其實你一開始來這我也這樣認為,你實在看起來太年輕。」

時機不好,設計師開始在樂華夜市擺攤,賣女裝。他請我代為留心自家附近是否有待出租的一樓店面,他說老闆不幫員工的未來打算,他也只得摸摸鼻子,自己安排籌謀。

我們笑說老闆總稱沒賺錢,其實只是嫌自己賺得不夠多。聊到近來師大夜市周遭的變遷,熟悉的吃食小店一家家消失,他要我往對街星巴克的巷弄內看,當地住戶在樓房前懸掛的抗議布條,張揚具現化的慾望能有多刺目醜陋?仍是錢不夠的問題,房價還能再高嗎?我說中山區,近期小店們宛如雨後繁花齊放,也沒見當地住戶拉甚麼抗議布條,當那些別有特色的店家融入居景織成的生活圖藤--難道不是這小小島國,住商混合的日常生活最令人深刻的記憶之一嗎?

想起今天蘋果日報『人間異語』受訪的一位關掉在師大營業十六年餐廳的店長說:




以往流連的咖啡館在師大一間間收掉,甚麼也沒留下,搬遷換了新地址也已不是原來熟悉的氣味,包含人與人之間互動的溫度,一杯咖啡的深夜,一隻煙的餘味,乾淨得連一點灰燼都沒剩下。

打電話給常在東區逛街置裝的好友說,師大這邊賣衣服的小店一家家開,不比東區少,相同的款式貨色,在這可能可以殺到更便宜的價格,有空來逛逛吧。

我第一次痛徹心扉地明白,何謂最悲涼的自我安慰。


未到清明,春雨仍飄忽不定的夜晚,第一次和彗星在師大附近喝酒,剛點的第二杯長島冰茶才端上桌沒多久,剛近十一點,店家就歉聲說要打烊了。

無奈兩人在計程車後座絮絮談起這座城市的改變,物換星移也不過才幾年光景。有人說,台北人是沒有鄉愁的。對二十七年來從未離開這座城市去外地生活的我而言,可能是真的沒有--但近幾年來我越來越不這麼想,當有一天台北變成六本木……其實也不用等到那一天,我的鄉愁早已成為廢墟。
 


                                                  

2013年6月20日 星期四

【失戀第六天晚上】鱷魚街

失戀也依然要關心社會議題--我失戀,但並不等於失去全世界!

我見我思-不搞藝術會死嗎

這篇文章的後半完全是在坐大怒神耶!我最討厭藝術家要有骨氣的說法,我希望我喜歡的藝術家們都吃飽喝足了再來專心創作,反正他們的作品若因此不好自然會被市場淘汰,被人們遺忘(他們自己一定會為這件事感到焦慮)。

從扶植及補助藝術團隊跳到偏鄉有學童繳不起學費的邏輯完全是亂七八糟,又不是因為政府把錢都拿去補助藝術團隊,導致無法解決偏鄉有學童繳不起學費的情形,這完全是兩回事要分頭檢討的不同政策啊!


我決定火力全開一下,我以為我們該檢討的是政府對藝文產業的補助政策是否公平得當給在刀口上而非一直錦上添花,並非因為政府補助了誰就等於淘汰了誰,所以我們應該力求取消所有補助--

我講我最清楚的現代中文創作出版市場好了(講完大概就哭了),在臺灣最好賣的是散文集,再來是短篇小說,長篇小說,詩集是永遠的票房毒藥,現今的書市狀況不比以往,有空的話可以去翻翻這些書的版權頁,看看有多少書是某某基金會補助出版的,而這些書多半是文壇新人的第一本作品。畢竟出版業不是慈善事業,眾多默默無聞但才華洋溢的新作家得靠這筆補助才有可能出版他們的第一本書,而這第一本通常對新人和出版社本身都不會有甚麼利潤。

假設一本詩集一刷兩千本,一年能賣掉一千本已是非常好的成績,但作者本人大概只能拿到兩萬五的版稅,完全不足以維持他的生計,所以臺灣有一大票非常優秀的作家不是任教職,就是到處接演講、寫各式各樣的專欄,或是兼一堆差來維持生計,為了他們的寫作,胡淑雯寫過一句我每看必掉淚的話:「存款即將降到四位數的時候,一份工作落下來,惶惶接受了。向擱置的小說暫別:等我出門賺錢,再回來養妳。」

我以我們臺灣的作家自豪,他們寫得並不會比莫言差,更何況還是在這麼差的條件下,以臺灣的市場再加上政府的補助,我們可能還養不起幾位能完全專心致志於寫作的作家,他們只需盡情地創作,而不被生活的重擔壓垮,這不是我們的文化政策最應該做的事嗎?


如果取消補助讓市場來判斷,告訴你,誠品信義店和敦南店的現代中文創作區和書櫃(詩廊也一起)都可以撤了,以後你只能看到那些暢銷作家的書放在平台和架上。

現在一些出版社和通路的做法是盡量創造暢銷書,用暢銷書的利潤來推新作家,做自己真正想做的好書,勉力撐出他們的市場和維持他們的平台空間。如果時間允許,我可以一個人站在信義店的現代中文創作區費盡唇舌跟讀者真心推薦,能賣出一本是一本。

延伸閱讀:譯者林蔚昀的想法,雖然很直接,但完全說進我心坎裏,供大家參考(她的譯作《鱷魚街》是小說中的精品,請大家有空可以找來看看)!

2013年6月19日 星期三

【失戀第五天晚上】愛情,不用翻譯

「對同性戀者而言,愛情最美好的時刻是,當你的愛人走出計程車時;當性行為已經結束,那個男孩已經離開,你開始夢想著他的體溫,他的聲調,他的微笑。在同性戀關係中,最重要的是回憶,而非期待。」--傅柯

我和他開了一瓶接著一瓶,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台啤18天生啤酒,到底要喝多少杯才會醉呢?我從來沒真正測試過自己的酒量。

他仍是問,自己回家嗎?

我說對。

回到家後有點醉意,我這人醉了不是想找人說話,就是想抱著一個人倒在床上,只是抱著,哪怕是誰都好。

我打電話給今生最要好的朋友,她說人在外頭,回家再打給我。於是我打給前男友,打了兩次他才接。我直接跟他說有點醉了,想找人說話,已經在家了不必擔心,只要聽我講話就好。

我只想要這世界上有一個人能靜靜地聽我說話,而他看過我最黑暗、醜陋、張狂、無助又脆弱的那一面。

我說,他下星期天要回美國了。

前男友說,那很好啊,小別勝新婚。

我說事情不是這樣的,從來不是,根本不是……

人生當中最令我害怕的練習是分離,和交往七年的前男友仍在一起時,我已想過無數次萬一哪天我們必須分開,就像所有愛情故事的收尾一樣,我會是怎樣的表情。

我以為我會哭,但我連一滴眼淚都沒掉。

如常在星期三晚上到他家,我等他收拾完剛下班的心情後,靜靜坐在沙發上跟他說:「我覺得時候到了。」這話必須是由我開口,他從不願意真正傷害我,在感情中我是個提不起放不下的懦夫,於是我們的感情茍延殘喘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說最近認識一個人,雖然才第一次見面,雖然他大我十七歲,但我感覺他是認真的,所以我想我們的時間已經到了。

本來已重新辦妥護照,旅行社方面也付了訂金,說好五月要一起去泰國的,即使現在變成這樣,但還是想一起去。

他說旅行社訂金拿不回來也沒關係,他本來就不想去,全是為了我,最近身邊出了一些事,更是沒有心情,取消這趟旅行反而令他鬆了一口氣。

「這樣啊……」

我們倆在他房間的正中央靜靜地擁抱,緊緊地擁抱,深深地擁抱。

「這些年來,我們在一起這麼久的時間,真的好久,剛認識你的時候我才十九歲,如今都已經二十七歲了……謝謝你。」

他說要把手機門號過戶給我,我手上這隻iPhone 5的門號是他特別選號給我的,我還記得iPhone 5一上市,他就開車到我家門口,親自把這隻手機給我。我們約好隔天就去辦,他一邊幫我收拾一直放在他家的CD和書籍,一邊打電話幫我叫計程車。

我說自己拿東西下去就好,他堅持要送,一手抱起他養的那隻黑貴賓--我們叫牠DD,牠以前剛到他家時好小好小一隻,現在也兩歲多了,是個活潑調皮鬼,最喜歡跟我們玩親親--送我下樓到門口,他幫我打開計程車車門,當我坐穩後,他關上門。

我沒有回頭,他沒有說再見,像是兩顆曾運行在同一條軌道上的行星,時候到了,各自偏離原本並行的軌道,寂寞飛行。

Listen to the girl
As she takes on half the world
Moving up and so alive
In her honey dripping beehive
Beehive
It's good, so good, it's so good
So good

Walking back to you
Is the hardest thing that
I can do
That I can do for you
For you

I'll be your plastic toy
I'll be your plastic toy
For you

Eating up the scum
Is the hardest thing for
Me to do

Just like honey


2013年6月18日 星期二

【失戀第四天晚上】老派約會之必要

我總是花很長的時間想你。

星期天早晨,外頭天光正好,我想你。

刷牙的時候想你,看書的時候想你,沖泡一杯過甜的拿鐵時,想你。在下午的時候盤算今天晚上傳一則訊息給你,表達思念的詞彙為何如此貧乏?我想你。

大概花三個小時的時間在手機螢幕上猶豫,傳出訊息後立刻關機,我想你,又不想讓你知道我太想你。

在洗完澡前絕不開機,太害怕看到令我失落的消息。如果是明天晚上要約看電影,不至於欣喜到睡不著覺,但我會有一個無夢之眠,安穩香甜。隔天起來神清氣爽,一天的快樂像是沒有盡頭,像崔舜華〈你來之前,我的忙碌〉的詩句「你來之前,我趕赴濾清一場枝節/沖一壺上好茶葉/剪落透明的指繭」,你來之前,我忙得快樂得像是忘了對你的思念。

不要早五分鐘,也不要晚三分鐘,我計算要剛剛好的時間到達你等我的路口,而我知道你總是早到買好了票。

平常自己吃一頓飯我可以花十分鐘結束,但和你在一起吃飯,我總希望時間越長越好,直到後來你忙得沒多少時間見我,還是喜歡上別的人,若還有一頓飯的時間,我越吃越慢。

我們會說很多很多的話,你說話的時候,我會手支著餐桌托腮,默默地看著你,靜靜地想著你。

電影散場後你招來計程車,問我自己回家嗎?

我會走一段長長的路,心焦難耐,傳訊息問你是否不喜歡我?

你說你只是不想太快。

我會天真地把這回答當成是一種--老派的狡猾。

2013年6月17日 星期一

【失戀第三天晚上】背後歌

他走了。

(其實正確的說法是他離開台灣到美國去了,夏末秋初才回來。可以不要回來嗎?但回來後我們或許也不可能再見面。)

我靜靜地呈現大字型躺在床上聽《花與愛麗絲》的電影原聲帶,戴著前男友送的眼鏡(我身上穿戴最昂貴的行頭都是他送的,交往七年的戰利品,某種程度上我也是結果論者,愛不能當飯吃啊--是這樣嗎?)看黃麗群《背後歌》的最後幾頁--真捨不得看完這本書,畢竟可能沒有下一本,沒辦法我崇尚作者論,人家說短時間內不想再寫散文。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需要拉開長一點的距離,才看得清對方在自己心中真正的位置與深淺。

我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心事都寫在臉上,或者我就把它直接寫出來。以往不管多短暫的邂逅,只要有所感觸我都會寫下來,為了心理衛生。或許有人會問,為何如此喜歡曝露自己呢?我的答案是,我向來以這樣的方式讓朋友們得知我的近況,其實不認識我的人你們可以不要看,愛看又愛拿出去嚼舌根的我也管不著,總之我對自己的道德要求是不能說的絕對不說,能說的就盡量換句話說(當然是按我自己的標準與判斷)。

他之前離我太近(雖然對多數人而言是遙遠的,即便看似在臉書上親近,但在臉書上再密切的互動都不代表生活中實際親疏遠近的關係),有很多想法與心情都因為他的關係不能寫,所以當他要回美國,我也自覺這段關係差不多告一段落時,就決定特地專門開一個部落格來抒發積鬱已久的情緒(顯示等這一刻已久)。

長的是磨難,我寧可自己的快樂都是短視的。

先講最令我氣結的一件事好了,某天令人昏昏欲睡的下午他傳來一則訊息讓我瞬間驚醒:

「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第一,我覺得啊,兩個人開始認識,到確定關係,還是需要一個過程的,去確認是否能從喜歡上升到愛。那我們現在,我覺得是在一個開始相互認識的過程,還沒有確定在一起。這一點不知你是否認同。如果我的什麼言行讓你的認知與上述不符,那可能是我表達的問題,我很抱歉。但是我希望你現在還不要宣布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可以嗎?第二,我們私下的聊天,簡訊的內容,我請你不要貼到社群網站上,那畢竟是私下的話,我不想跟別人分享。也許你只是開發給好友,但是這個圈子傳話很快的,要不然我也不會說這些了。你可以停止在噗浪上發布我們的互動細節嗎?謝謝你」

因為這段話極為得體,我也自知理虧,所以立刻認錯道歉--其實我早已怒極反笑,我的噗浪只有朋友能看,此事是我的超大地雷,無關乎是否有人就是不懷好意。因為先前我們在初次見面後,他傳來一則訊息說:「那我可以跟比較親近的朋友說我有在交往嗎?」(因為才第一次見面而已,收到這樣的話太過於離奇,我只好先四兩撥千斤地回絕。)

隔天我們一起用午膳,因為他是極好的人所以先安撫我的情緒(但這頓飯真是自我出生有記憶以來排行第一難下嚥的),但當他說有人把噗浪畫面拍照存檔傳給他看時,我真是難堪到想立即從現場消失。

自作孽,不可活。

他叮囑我千萬別去查是誰告訴他的(他也不會告訴我),然後開始說起自己的名人之累。

現在回想起來,我當時應該是有那麼一點真心喜歡他,不然這件事排得上吾人畢生茍活至今第一羞辱,天大恥辱!畢竟好歹我也是一個尊養處優自尊心極強的天龍國傲嬌,倘若能回到過去,我一定立馬衝上前去賞在座兩人數十巴掌!

其實我真的滿想知道告訴他這件事的人到底是為了甚麼這麼做?我想的既非善意、惡意還是無心--在《洪荒三疊》的新書分享會上,柯裕棻緩緩道來一則童年時發生的事,那時他們一群小孩去溜冰,突然聽到一聲巨響,大家都停了下來,耳中清楚聽見碰撞與斷裂的聲音。有一名小孩在溜冰過程中被推倒,頭朝地,就這樣沒有了。問當時推他的孩子為何這樣做--沒有為甚麼。

或許這世上很多事都是在善意、惡意和無心曖昧交界的模糊地帶發生的吧。

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只是我們有緣無份,在初次見面時,我就已經知道了--

「我可以不要叫你的英文名字嗎?我比較喜歡你的中文名字。」

『我不喜歡我的中文名字,如果可以,我好想好想改名。』

命運喜歡將人推磨成他們並不想成為的人,人類則自我安慰這叫「人生的課題」、「生命的考驗」。--黃麗群〈夜奔〉

2013年6月16日 星期日

【失戀第二天晚上】時間裡的癡人

晚上去友人C家做客小酌,一路聊到夜半兩點仍欲罷不能,除了和她們分享自己近期在感情中的心情外,也大談工作上的辛酸甘苦,畢竟都是同行,所以爆點不斷,驚呼連連!

C說,像是高中生似的,彷彿又回到了十七歲會徹夜談天的夏日夜晚。

在回程的計程車上,司機忍不住探頭問,你好年輕,今年幾歲?

我說今年不小了,二十七歲--近期常遇到這樣的問答,以後或許得習慣這樣的問題。

司機又說,你皮膚好白,更顯年輕,不像我黑肉底容易顯老。

我靜靜微笑不搭腔,看著窗外夜色出神。

司機像是自言自語,我大你二十歲囉,今年四十七歲,你讓我想起自己二十七歲的時候。

出社會兩年多,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老去,前任情人以往總說喜歡現在的我,如果當時的他是遇到現在的我,我們會繼續在一起。

但說這些又何必呢?不是遺憾,而是我終究漸漸長成他喜歡的樣子,而非自己喜歡的樣子,但從不後悔--只是最喜歡當時徹底狂戀他的自己,那樣義無反顧,真實裸露的情感。

同C說,因為實在沒跟雙魚座相處認識過,摸不清他們的脾性,只曉得他們被動要浪漫,於是傳了LINE說:「我想你。」卻沒想到得到那樣非預期之內的答案,撲朔迷離。

C驚愕:「天啊!你何時變成會說『我想你』的那種人了?」

我說不好嗎?

C說其實滿好。

我們是在不知不覺中被時間改變得多,還是被人改變得多?

我對他說過自認最浪漫的一句話是--為甚麼喜歡你?因為你看起來非常寂寞。

『有你在身邊我就不寂寞。那你會因此離開我嗎?』

他的寂寞是時代造成的,我仍懷疑現在的歷史(未來或許會改變)賦予他們過高的評價與地位,但那也是他們歷經巨大的慘痛後帶來的。

友人I說,那件事畢竟沒有成功,至今沒有。友人說自己的史觀是結果論。我保持沉默,當多數人都對他投射崇拜的眼光時我只感到身為一個人的無奈與荒謬。

歷史已經鑄成,而時間是回不去的。

他的傳記與回憶錄我半本都看不完,就是不夠好,或像友人說那是他高中時代在看的,而我們早已過了那個年紀,已經過去了。

他仍扛著一道時代的巨大傷痕在肩上,被千萬隻眼睛盯著、愛著且恨著,你還能期待他是個常人嗎?他註定是無能為力,無邊無際的理想和熱情是一回事,但到頭來我們終究不過是時間裡的癡人

他應該非常不喜歡不願意我寫這些,但對於我而言有比私人情感還重要的事,緣份讓我認識了他,從來不是為了讓我保持沉默。

我們是先成為人,才成為大眾心目中的那個人、那個形象,不是你避談某些事就覺得安全。

沒有人是真正安全的,於是我從不逃避。

再會了,時間裡的癡人

2013年6月15日 星期六

【失戀第一天晚上】感情遊戲

不想待在家裡(雖然我其實滿愛宅在家裡不見天日),有時候爸媽東一句西一句的問候和關心會讓人靜不下來,忍不住出惡聲,但明知道他們是對你好,所以想辦法避開這些可能的嫌隙也就是了。

晚上去表弟現在兼差打工的火鍋店吃飯,自己一個人點鴛鴦鍋吃沙朗牛肉片,夏天素來不是火鍋店的旺季,生意清淡,包括我這桌一整個晚上用餐時間才六桌客人(火鍋店協理要殺我了),但這家火鍋店湯頭清甜,食材鮮美,一個人慢慢吃,不時和表弟和火鍋店協理交換私房悄悄話,也頗有滋味。

一個人的快樂在於心中不再惦記著那個可能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的人(說不定有那麼一點點但自己可能根本不曉得,所以等於沒有),飯後給朋友打了通電話,這位朋友最近忙著換工作,少看臉書,所以我向來都直接打電話跟她報告近況,近十年來如一日。跟她說,我要在臉書上寫失戀33天,寫屎那些曾經傷害過我的男人,同時整理自己的心情,沒事把當時的自己抓出來打他幾個耳光向大家鞠躬下跪(黃麗群語)。友人大讚這才像我。我向來在感情中是患得患失拿不起放不下憑甚麼跟人家玩感情遊戲呢?(艾莉絲.孟若的《感情遊戲》真是好看啊,也極駭人--打書之必要啊雖然這本已經絕版了想看的人可以跟我借!)

該醒了。

失戀的過程無非是面對自己最真實的懦弱與感情中自己最見不得人不願承認的那一面(但我依然要寫屎那些曾經傷害過我的人--這樣說有點太嚴重,寫屎那些讓我感到受傷的人!向羞昂看齊與致敬),我最近的感情狀態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因為失戀的人向來有些非理性(好啦我非理性),所以講某些事說某人多可惡的時候不見得客觀中允(我做不到啊對不起),大家萬萬別把我對他的評價當成你們評價他的考量之一啊--雖然我的所有朋友們都對他不感興趣。都嘛是知道我們開始往來後才紛紛去關注他(人人愛看戲啊)。

其中有很多我的個人情緒在裡面,但都是「真實的代換式」(柯裕棻語),我想這人今生此世都會後悔認識我吧(他一定覺得我是神經病),但沒辦法,我不想再當那個老是先配合別人,逼自己要溫柔的唐。小。宇。(我錯了我先賞自己一巴掌)

我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寫。屎。你。

而且我有百分之三百萬的自信在我的(邪惡?)勢力範圍一定能做到。

謝謝你,沒有過去的你就沒有現在的我。